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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东风：佛法与王权──以道安、慧远、神会为例

　　仅以和襄阳有关的佛教历史人物为限，就可看到历史上确有一部分佛教人物在佛教与王权的关系问题上采取了维护佛教独立性的立场，假如进一步扩大观察的范围，那么这样的人物一定还有很多。这一点也可以说明，历史上并不是所有的佛教人物都一味地依附或阿谀王权，而且就连既和国主打过交道、又曾讲过“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的道安也不是这样的人物。当然，历史上依附王权的僧人也屡见不鲜，甚至还有的干脆亦僧亦官。不过，这两种相反的情况刚好表明，在中国历史上，佛教与王权之间既有合作也有冲突，如果只强调一个方面，那显然不符合历史事实。

另外，历史上佛教方面对王权的抗争，主要是为了维护信仰的纯正和佛教应有的权益，而不是要与王权作对，更不是要谋反作乱，因此他们与王权的冲突或对抗，在大多数场合并没有对王权的统治构成威胁。由于佛教相对于王权来说处于明显的弱势，一般来说不会主动发起挑战，他们对王权的回避或抗争，往往是为了维护佛教的底线。佛教作为社会的一部分，本来有其一定的独立性，以及特有的价值观，假如一味趋附世俗权力，那么佛教将不成其为佛教，最终只能被僧服各方所不齿。另一方面，历史上也有许多成功的政治人物，对来自佛教的抗争或疏远，给予充分的宽容和谅解，结果也没有因此而损害自己的统治。

总的来说，佛教作为一种特殊的信仰体系和社会群体，与王权之间本来有一种张力的关系，只有在这种张力松紧适度的情况下，两者之间才能融洽谐调和良性互动，当谐调状态被打破时，由于佛教通常是弱势的一方，结果要么是佛教依附王权，甚至因过分的世俗化而丧失其自身存在的价值，要么是佛教冒犯王权，以回避或抗争的方式维护自身的独立性。因此，在佛教与王权的关系处于紧张状态的情况下，佛教方面必然有人出来抗争，或者因抗争不过而通过回避王权的方式确保独善其身。假如佛教连基本的底线也不能坚守，那么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这就好比一所大学，假如不专心从事教育和研究的本职，而是一味追逐权力和利益，甚至把学校办得像官场或商场，大学教授整天忙着跑官或赚钱，那么大学将不成其为大学，结果只能被世人唾弃。佛教也是一样。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佛教徒，维护佛教的底线是起码的本分，面对来自世俗社会的各种压力或利益诱惑，必须保持佛教最起码的本色，历史上的道安、慧远、神会等人就是如此，他们是中国佛教的“脊梁”，假如没有他们的勇气和智慧，中国佛教的历史还不知会成为什么样子。

佛教与王权之间的关系，无论就历史事实来说，还是就理论层面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探讨，既有益于弄清中国佛教史的事实，又可为当今提供有益的借鉴和启发。前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各种选择和处理，对于思考现代社会中宗教与政治、特别是与国家权力之间的关系来说，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