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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万章:函昰书艺轮略

发布者:      来源:南海佛教网 

 

  明末清初足中国历史上一段非常特殊的时期,朝代的更替所引发的在政治、思想、艺术、文学等诸多方面的变革与兴衰超越了以前任何时代。时局的动荡、国势的衰微、江山的易主,使得一部分文人士大夫深感家国之痛而回天乏力,但义不愿身奉新朝、委身异族,于是或隐逸山林,或逃禅佛门,这就出现了一批披着袈裟的遗民,成为中国历史上一道独特的文化景观。这种特有的文化景象在僻处岭海之广东表现得尤为突出,“沧桑之际,粤中士人多从彼教游,所谓十家王谢九为僧也”。在他们当中,有不少是能书善画的。绘画方面,以擅画山水的赖镜与诸艺兼擅的大汕为著,书法方面则首推天然和尚及其弟子所形成的“海云书派”。

 

  天然和尚生于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卒,俗姓曾,名起莘,字宅师,广东番禺慕德里司造迳村人。明崇祯六年(1633年)举乡试第二,因感国势日变,无心于仕途,遂于崇祯十二年(1639年)赴江西庐山,三次拜谒名僧空隐禅师道独于黄岩,祝发为僧,法名函昰,字丽中,号天然,住归宗寺。

 

  甲申(1644年)后,天然避乱居于广东西樵山,不久迁徙番禺雷峰海云寺,旋迁江西栖贤,更历主福州长庆、庐山归宗、广州海幢及丹霞、芥庵、华首诸刹。后归番禺雷峰海云寺以终老,为曹洞宗三十四代传人。他在广东释氏名重一时,史载“虽处方外,仍以忠孝廉节垂示及门,以故学士大夫从之游者,每于生死去就,多受其益”。他的诗文书法则为佛门内外所敬仰。其著述被辑为《瞎堂诗集》二十卷、《天然昱禅师语录》十二卷、《首楞严直指》十卷、《楞伽心印》四卷、《天然和尚梅花诗》、《各刹语录》、《似诗》、《天然和尚同住训略》、《禅醉》、《焚笔》及《金刚正法眼》、《股若心经论》等。

 

  天然和尚的书法多得力于李北海、米南宫、黄山谷,用笔淳厚古戍。早年书法道劲但略显拘谨,晚年萧散自然、苍劲有韵致。因天然和尚的著述与墨迹仵清朝屡遭查禁,故书迹传世较少。笔者编著的《广东传世书迹知见录》记录其书迹约16件,均为行草和草书。他们分别是行书七言诗、行书和梅影诗七律轴、行书栖贤山居涛轴两件、行书惜暗夜笼月轴、行书五绝诗轴、行书山僧无法说卷、行草浴曰亭诗轴、行草书轴、行草诗扇面、行书今无唱和法偈卷、行草五言诗轴、草书斗方、行书匕言联、行书梅花诗以及行书(拓本)等。清代广州人潘止炜所刻的《听帆楼法帖》也选其书迹。他的落款多署天然、归宗老僧、丹霞老僧、丹霞老人、雷峰老人;常钤印有“华首台长”、“释函昰印”(白文)、“天赐道人”、“天然”(朱文)及“曹洞三十四世博山三世”、“宝镜三昧”等。

    在天然和尚的传世书迹中,·署有年款的有《行书七言诗》册(天津艺术博物馆藏)和《行书今无唱和法偈卷》。前者是是与张骏、赵善和、何元逢、黄衷、黄上俊、梁鈫、陈了壮、邝露、陈恭尹、高俨、梁佩兰、王隼、伍瑞隆、朱宝莲、道忞等十五人书法合装成册,其中天然的书法作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时年作者六十六岁。是书为七言律诗,它与其他的书作大为迥异。其字圆润肥熟,粗笔而劲,可称是他对自己一贯风格的反叛;后者实为函罡为释弟子今无墨迹所作的题跋,据汪宗衍《广东书画征献录》记载,该卷曾见于广州年宵市场中,后来为黄子静所得,现藏于黄氏小画舫斋。今无原文为七言绝句,并无款识、印鉴,后为函昰行书题跋,作于清顺治十六年己亥(1659年),是年作者五十二岁。这一年今无从沈阳探访流放的千山剩人还抵雷峰,天然有《喜阿字归自沈阳》诗赠他。这件作品就是在今无返回之后天然为其书迹所作的跋语。该作较前者为早,所以在其笔意中,还能见到不少李北海和米南宫的影子。

 

  在天然和尚的墨迹中,人量的是无纪年作品。这类作品各有特色。 《行书和梅影诗七律轴》(台湾何创时书法艺术基金会藏)是其精品之作,论者谓此作“全用中锋,圆转流荡,筋骨内含,绝去觚棱”,而在运笔及气韵方面,此作并无刻划痕迹,反而给人一种沉着、安闲之感;行书《栖贤山居》轴共有两件,一件为香港何氏至乐楼藏,一件为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两书风格接近,盖为同时期所作。从署款、钤印及书风看,两书当为天然为僧后较早期的作品,尚未完全形成老辣、潇洒与飘逸之风格,但从结体、运笔看,不失雅劲与舒朗之气。马国权先生称是书“结体用笔甚近米南宫,但萧散自然,淳厚古茂,绝无鼓弩惊奔之笔,此中高致,当非仅从临池中来,这是跟他在学问、禅理等多方面的修养分不开的”,对他的评价是极为中肯的;行书《惜暗夜笼月》(香港何氏至乐楼藏)与他作相比,显得更为潇散、飘逸,何耀光称是书“精到健道,意态洒然;其回翔动静、厥趣相随则又非小技雕虫可能仿佛者,真慧笔也”,并州“为人信知唯至性情者方能成大智慧者,亦不必拘于儒佛之界也”,则法之外,已洞彻天然禅机;行书《五绝诗》(广东省博物馆藏)为天然之代表作,裱边另有梁启超于1927年9月题识,从天然署款可知该书当为晚年归雷峰海云寺后所书。是书随意写就,一挥而就,颇具磅礴气势。词意与字体相得益彰,浑朴自然,轻爽洒脱而不失恬淡悠雅。这和其它作品相比,显得更为老炼、劲健与闲适;行书《议建殿宇》(广东省博物馆藏)为一长卷,卷首有严老僧手书“祖印重辉”四字,书文多记雷峰佛事,颇似当今办公记事文,笔力雄劲,字体紧凑。陔书虽不及二述《五绝诗》大气,但行笔随意,犹能自出机抒,是目前所见天然唯‘的长卷。卷尾分别有严老僧于:雍正十年(1735年)题跋和邓尔疋于丁丑(1379年)题诗及附记。该卷的藏印有朱文方印“曼庵墨缘”(两次)、“番禺何氏灵壁山房藏”“荦”、白文方印“何荦之印”和朱文长方印“何曼庵鉴藏”等。何曼庵本名何子忠,当代香港著名收藏家,曾将珍藏作品付梓,分别为何曼庵丛书卜余种,笔者曾于数年前得其馈赠数种,是为研究广东美术之重要史料。何氏已于前年下世,所藏书画亦离散。该作品曾经其早年收藏;行草《浴日亭诗》轴(广尔省博物馆臧),则字字刚劲,气势宏伟,给人以旷达出世之感;《行草书轴》(广州艺术博物院藏)为天然和尚唯一的绢本作品,与他作相比,则较为纵横恣肆,诚为扛鼎之作;《行草诗》扇面(广州艺术博物院藏)是天然唯一的扇面作品,该书的形制与明代后期的扇面书风一致,金笺扇而加上行草书足当时的流行书风之‘。书法结体随意,运笔洒然;行草《五言诗》原载《广东文物》,系南海阮氏旧藏,今归广州谢氏节香楼,是书浑圆道劲,诚为传世力作;《行书七言联》原载《广东文物》,最近流入市场,但最后去向不知。这足口前天然和尚唯‘的对联,反映出明后期的书写特色。行书竹简拓本(广州艺术博物院藏)是天然和尚书写在一件纵101厘米、横15厘米的竹简之上,款署“甲辰浴佛门铭付摩子,天然”。“甲辰”为康熙三年(1664年),是年作者五十七岁。该书介行书与楷书之问,用笔严谨,字体端秀,与其他的书风稍异:草书斗方为广东佛教博物馆藏。因其较为残破,许多字难以辨认。只能识别其款识及其天然之大致书风。

 

  作为清初岭南释氏的代表,同时也是作为当时独树一帜的书法家,天然和尚弟子颇众,当时“粤之士大夫,洁身行遁,转相汲引,成皈依为弟子”是“不二门开,才俊名流,翕然趋向”,连岭南三大家之一的屈大均也一度拜于门下(释名今种)。一遗遗臣流寓粤东者也多从之游。仅《海云禅藻集>所载其弟子以“今”命名且有诗文传世者,就有八十人之多。众弟子临池,多仿其体,因他们多出白番禺海云寺,故世际“海云书派”。其中书法有自家风貌且有墨迹传世者,有今释、今观、今无、今帾、今辩、今但、今载、今壁、今印等人,笔者已另文详述。

 

  天然和尚的行谊在清代以来受到文人学者的广泛推崇。清代广东文人张维屏称为“是明遗老,足名孝廉:是二是一,亦儒亦禅”,“岭南兰大家”之一的陈恭尹也有诗之:“孤高如月万方看,至道无言仰颂难;垂老尚闻勤梵行,太平先已薄儒官。身为硕粜时方剥,书满钇山墨未干:曾住朱明洞天上,仙人不敢爱还丹”;近人张其淦(1859-1946午)在所著的《明代千遗民诗咏》有专咏幽昰诗,可有助于了解函景及其所处之时代:“禅宗与节义,所趋非一途。占之伤心人,或有托而逃。檗禅负盛名,今释传遗书。齐云相问讯,芥庵曾隐居。每因薙发令,为渊乃驱鱼。几难更仆数,逸民多淄徒。亦有知己者,早隐于浮屠,明社尚未屋,已入般若庐。天然大和尚(函呈号天然),孝廉归骑驴。春明感异梦,朝市将邱墟。摩挲铜驼叹,荆棘谁能除。道独(函是之师僧名)合针芥,无异(道独之师)传宝珠。雷峰证妙果,丹霞集袍襦。试询诸弟子,多半』:大夫。堪笑平南王,铜佛将金涂。海云与海幢,绀字宏规模。令人慕南汉,七级金浮图。乃知象教力,真可醒庸愚。睹僧皆逸民,亦僧亦宿儒”。其中末句“诸僧皆逸民,亦僧亦宿儒”道出天然系诸僧之秘笈。

 

  而在书法方而,时人及后人也是对他推崇备至的,超出了作为一个僧人所应得的赞誉。弟子今无称其楷书“精到健媚,殆烟云泉石之致,为慧光浑融所用,道韵深稳,非小技雕虫可能仿佛者。'宜其月满千峰,钟鸣独院,法云深处,  一座昂然,而能使霜颅螺顶之侣,胸中如洒,计此丰神,当与赵州、南阳问法腊而指庭树也”,近人伍仕强渭其草书“高浑瘫容,清秀无俗气,赫然表露静清之闲情;至其圆润处,则与瑞降大同小异,各具韵致”麦华三谓其行书七言联“浅深绿树减茆慝,丌落红花荫草篱”“笔势天娇,笔力苍劲,‘字径或人或小,历落有致”,“又见其阿侍者诗偈:书法北海,极得笔意,海云诸今书法所从出也”李仙根则以诗咏其书书法曰:“海云遗老拜天然,飘泊千山是比肩;垂暮不忘匡复志,只将心事托残笺”马国权称其《惜暗夜笼月》行书轴“跌宕多姿,似得北海,有韵趣”[21l:洪丕漠称其¨法有“通篇气势排宕,  一气呵成,仃不烦斫削,天然裁成之妙。也正因为这样,所以璞玉浑金,反而因此而获得种自然的逸趣。同样,在结字间架上所表现出来的,也是那末一种介于经意与不经意之间的美韵,加之川墨粘润浓淡的对比变化,这就使得所书更具动人魅力了陈永正称其收书法“格调甚高,真是纯出‘天然’,无一丝毫造作意;李公叫谓东沧梁氏藏《行书梅花诗》“结体欹侧取势,气局开张,运笔笃实厚重”,“通篇的气旺神完之感尤觉酣痛快”……等等。这些殊誉无疑反映了作为书法家的天然和尚在岭南书法史上无可替代的地位。

 

  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天然集诗书禅于一身,虽不能卓然成一家,但就其影响所及,既为佛门弟子所仰,也为尘世中人所敬,后世论者甚至称之为当时“岭南遗民的精神领袖”,可谓明季以来,岭南不可多得的一位高僧。

 

  明末清初的岭南书风在岭南书法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一笔。笔者已专文阐述了这一时期的书法可分为忠烈书法、遗民书法和释氏书法等三大主流。在2004年京粤两地举办的以岭南书法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中,已有不少学者对这一时期的书风展开了深入的研究,尤其是不少论文对这一时期的释氏书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在释氏书法中,天然和尚既是老师,也是释氏书风的楷模。他的节行、书艺以及遗民精神在其禅墨中得到了深化,成为一种生命遗志的化身。

 

  住明清之际,天然和尚及其海云诸今们大多曾以积极的出世态度直面人生,而住山河破碎、人事己非的特定历史条件_卜,无条地选择“逃禅”,其内心之矛盾与寂苦自不待言。在当时人文环境中,“逃禅”不失为一种与新朝统治者无言而明智的抗争。所以,当尘光荏苒三百余年,从天然及其诸今所传承至今的遗墨中,似乎可折射出那个动荡、愤激、寂寥与无奈的年代,让我们从中窥见其中饱含的个中二昧。(作者:朱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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